张锦忠说马华文学

我想起艺术杂志如《艺术走廊》的夭折，很使人无奈啊。本地艺文发展也许就像张锦忠先生所说的现象那样，‘连自己土壤上都没有人理会，又怎么期待别人青睐呢？’

美术馆，美术学院或老师们如果都不关心，又怎么期待下一代的学生们自动自发呢？那些‘前人们’，在只念记着累积更多财富的同时，做好该做的榜样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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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華文學：　---沒有出口，還是存在與虛無？

文：张锦忠

這兩週談馬華文學與國家文學，頗有一些迴響，有的憤慨，有的天真。這里續談，再表達一下拙見。不過，再談馬華文學之前，容我岔開話題，提一下香港作家西西。

近日香港文化人提到西西，乃因為梁文道說西西「由台灣回流香港」，引起陸離批梁。批梁不是本文的重點。這里要講的是，西西在60年代《香港影畫》寫稿，參加《中國學生週報》徵文得獎，或編過一陣《週報》的「詩之頁」，在70年代末出版《我城》，80年代初出版《交河》、《哨鹿》、《石磐》等書，《週報》或《素葉》的讀者當然不可能不知道西西，而她也早在讀中學時就認識崑南、葉維廉、王無邪了。因此不管怎麼說，她都不是「由台灣回流香港」。

但是在《週報》讀者或素葉同仁的小圈子之外，她不紅，也是事實。不過，除了依達、亦舒、倪匡、金庸等通俗文學作家，又有誰大紅大紫呢？作家紅不紅，作品暢不暢銷，其實是市場現象。此外，作家地位高低作品評價好壞，則要看社會詮釋，社群如何運作。至於西西受不受官方文化單位青睞，則要看主其事者重視什麼了。香港作家崑南談西西時說，香港政府「一如對文化遺址，從來沒有想到保育，難怪到今為止，只會左有金庸，右有劉以鬯作為文化招牌了」。

談馬華文學與國家文學，忽然離題談起西西，主要還是想借崑南的幾句話，作為他山之石，來說明馬華文學的處境。對於陸梁文章中的西西案例，崑南感慨的是，「本土文學從來不受政府重視……連自己土壤上都沒有人理會，又怎能期待別人青睞呢？」

馬華文學50年或100年來，「從來不受政府重視」。馬華文學活動場域，為報紙副刊與小雜誌（報紙雜誌都需申請出版准證）、加上同仁出版社每年數量有限的叢書，如此而已。文章發表或書出版之後，如有批評或書評，多半是捧場文字，嚴格的評論極少。七、八○年代以後，才有斷斷續續的會館出版獎助或報館舉辦文學獎。學院建制不過是開門「馬華文學」的點綴課，或偶爾有個碩士生寫本關涉馬華文學的學位論文，近20年來才有接近合乎學術規範的研討會出現，馬華文學研究也才算大學教授的學門專長。

政治非馬華文學能力所及

上面描述的文學場域、市場機制、學院建制、詮釋社群等面向，大體上可以用來檢視一個文學現象。我們可以說馬華文學多年來維持一個不大不小（或比不大不小稍為小一點）的局面，雖談不上大放異彩，也算作家輩出。

不過在諸面向中，文學書市恐怕一直都是小眾或小小眾市場。一本文學書如印1,000本，一年內不知是否能賣個500本（詩集更少）？這就是「連自己土壤上都沒有人理會」的意思。以整個書肆而言，「馬華製造」當然不是沒有暢銷書，許友彬或紅蜻蜓出版社的青少年小說就賣得很好（所以才有錢辦紅蜻蜓少年小說獎）。不過，那是青少年文學書籍的行情。

「連自己土壤上都沒有人理會」的意思，還包括文學雜誌的滯銷。70年代《蕉風》還是月刊，並頗受「民間」重視的時候，每期也只是印個千來本，基本訂戶兩三百人，其餘不是在書店報攤結緣，就是變成庫存。後來改成雙月刊或現在的半年刊，似乎都是這個行情，30年不變。可是除了《蕉風》，馬華文壇還有甚麼文學刊物呢？華社民間，還有人重視這份象徵馬華文學的歷史意義的刊物嗎？《蕉風》其實是我們的「文學遺址」，需要保育。

換句話說，談馬華文學不是國家文學的「問題所在」（或我說的「破題」），或馬華文學如何破解此「不承認政治」，意義其實不大；因為那是種族政治下的產物，非馬華文學能力所及，除非我們要談的不是文學，而是文學政治，或崑南談香港文化時所說的「補牢工程」。也許馬華文學早已有此認知，在補牢工程無望出現的五十年來，就這樣時而自大時而自卑地在這塊我思念中的南國王子與公主的土地上存在，以民間文學的虛無姿勢。

因此，還是崑南說得好：「民間有民間的國土，他們創作是因自己內心需要而創作，而不是等頒勳章的機會而創作也」。這，就是作為馬來西亞華語語系文學的馬華文學。